What a life.

【二广】Puppy Love

-五十岚大二×门田广见,弟pov

-大概分队长时期

-是稿,感谢金主妈咪允许我发出来🥺

 

*

他们是在冬至日遇到狗的。十二月里再寻常不过的那种脏兮兮病恹恹的狗,湿得活像一摊融化的冰淇淋球。雨夹雪下得凶且暴烈,雪片砸在尖头皮鞋上渗进裤腿,他的棉袜因而令人不快地浸在两洼冷水里。狗和塑料袋一块被拎起来时电话铃响了,他费了点工夫才把听筒平衡在肩膀和耳朵中间。是广见哥啊。我下班路过商店街时买了豆腐和牛肉,可以放进寿喜烧里一起煮。还有你要的洋葱。他的声音亢奋起来,小孩儿一样踮着脚嚷嚷——对了,我捡到了一只流浪狗。可以带回家吗?

 

当他捧着瓦楞纸箱走上三层时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手中小东西的重量。楼梯间里黏稠的油烟阴魂不散,总沾着衣襟甩不掉,却总好过恶魔的血腥气。邻居老太太佝偻着背同他寒暄,因为冷天和关节风湿痛蜷缩成比往日里更小的一团。和你一起住的人回来得很早,她笑起来时胸腔发出旧风箱一样的杂音。那可真是个好小伙子......如果我女儿还活着,我会催她去相亲的。他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只有讪笑着搪塞。总是逃避。二十岁,脸上尚未褪去全部婴儿肥和稚嫩的年龄,青涩神情总比他想象中更实用。

 

赤着脚跑到暖气片前,把湿透的外套背心和长裤都剥下来,沉甸甸一层蜕皮丢在沙发上还滴着水。他的鼻翼不断翕动,打喷嚏时狗也跟着哆哆嗦嗦地抖,棕灰色淤泥点儿毫不留情甩在他身上。滚筒洗衣机开始半死不活地旋转,橡皮管发出噎住的声音。他顾不上披一件衬衫就忙着逗狗,闻到煮沸酱汁的香味,而同住的男人从厨房里趿拉着拖鞋走出来,拧一条毛巾给他擦脸和前胸后背,叮嘱他千万别着凉了。

 

他和男人在餐桌前坐下,运货车呼啸经过时所有碗碟都跟着一块儿颤颤巍巍,三流恐怖片特效一样蹩脚。他饿得受不了,大快朵颐像冬眠前胡吃海塞的熊,但年轻的身体仍旧精瘦,饥饿,不知疲倦。和他相对的男人系着印花围裙给他夹菜,卡通图案不伦不类。狗就趴在那条围裙和牛仔裤的布料里睡得悄无声息。你该多吃点肉,摄入蛋白质。门田说,总有一天你会比我长得更高的。

 

她是个女孩儿。你知道吗?他捻着地毯的穗子看男人小心翼翼给狗按摩肚皮,咬着嘴唇摇头,舌头上仍然甜丝丝的——刚才他分到一大半加砂糖的热牛奶,而狗只舔掉了一丁点儿。尽管他从未真正喜欢过任何乳制品,他思忖,但温吞的陶瓷马克杯被放在他手里时,他觉得事情似乎变得不那么糟糕了。狗舒服得直哼唧却像是哀声呜咽。实际上我从小就很想养宠物,他嗫嚅着承认,可我爸妈不喜欢,哥哥也没时间照看它们。男人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狗,边侧过脑袋听他讲话,一对柔软的黑色眸子像熟透的葡萄般汁水充沛。他在它们之中看到自己的眼睛。

 

我们可以留下这小家伙,门田告诉他。你要好好照顾她。狗凑上来友好地嗅了嗅他的指头。

 

*

我想和广见哥住在一起。他杵在走廊里支支吾吾,胃袋紧张得痉挛,几乎能把午餐定食一股脑儿吐出来。分队长们花在地面巡逻的时间远超过天空舰甲板上,可他一路跟过来,也不曾想过会是这样人满为患的街区。通风扇吱嘎作响,坏死的肺叶排出过分潮湿的空气。他听见痛苦低吟的中提琴,母亲训斥孩子,情侣冒着猥亵指控的风险恣意亲热,一只厚底啤酒瓶猛撞向墙壁又被悻悻拾起。所有人都忙着抓紧机会活下去,在他们的船触礁沉没之前。在他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之前。

 

终于还是赖下了,简直跟个赌气离家出走的小学生似的,手里可能还拽着布娃娃。你怎么不回父母那儿去,门田把一杯冰镇橘子汁放在他面前时问,语气中掺一点儿说教口吻却并不令他烦闷。因为广见哥一个人住在这儿肯定也需要谁陪吧,他盯着袜尖的一块污渍回答,词不达意,指甲深深嵌进拳头皮肉里。二十年来他还从未如此油嘴滑舌过。他耷拉着脑袋等待着前司令官的婉言谢绝——哪怕发火了训斥他一顿——但男人只是笑着,食指降落在嘴角的痣上,说,如果你乐意的话。他就也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把身体顺势朝暖炉更靠近了些,感觉自己当真成了一只被收养的小狗崽儿。

 

既然你喜欢门田广见还不如直说,恶魔在穿衣镜中冲他吐舌头。狡黠的表情,一副尖牙齿一对淤伤颜色的嘴唇。滚开,他叼着吃冰的塑料勺子嗤之以鼻。加太多就泛起胶皮味的草莓香精无法以假乱真。春天带来少年幻想也带来咽喉炎和溃疡,细小的刺痛气泡在他口腔里逐个爆裂开来。那么你就不要再梦到他了,一头鬈发的混账小孩儿黑金鱼一样摇摇晃晃游进他的剪影里。

 

他们开车从宠物店运回软毡布垫子和堆成山的肉罐头,给采购清单上画勾,手忙脚乱俨然新生儿的一对菜鸟父母。返程中在家庭餐馆停下来吃煮得疲软的肉酱通心粉、炸猪排和奶油烤菜,再外带两张披萨带走。男人咬着吸管摇下窗玻璃,他把头探出去张望,春风挟裹着无数花粉颗粒一列电车一样飞驰。回到公寓时,狗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等他们,白睫毛低垂着像眼睑被雪片掩盖。我们会养这条狗很久,门田说。

 

路过自选商场,货架上新鲜番茄和卷心菜砌得整齐又熨贴,阅兵式似的,他站在那儿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门田走过来拉住他的袖口,提醒他坏掉的燃气还拖着忘记请人修理,神情羞赧,却也让他觉得可爱。所幸微波炉一如既往运转良好。怀里抱着购物纸袋出来,从一群吵吵嚷嚷打棒球的男高中生面前经过,他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渴望。以后我们也会来公园玩的,等下次调休的时候。门田望着他的眼睛。我们可以带着狗吗?他问。当然。男人回答。

 

他搂住狗脖子,看着门田从几只没贴标签的塑料瓶里吞下一把药片,然后解开绷带,并不对他避讳什么。晚间新闻节目比雨水更轻而易举地渗透了他们的单层薄粉墙和皲裂的墙纸。本日的亡命众袭击已是本月以来第二起,所幸菲尼克斯队员及时赶到,现场并无伤亡发生。他就又瞥一眼男人前臂上的铁锈色血痕,听见隔壁女主人忿忿地骂了句脏话后啪地一声关闭电视机。他的瞳孔里燃烧起两簇绿莹莹的怒火,但门田只是虚弱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说,这并非民众的错,五十岚,不要迁怒他们。狗在他膝盖上稍微翻了个身,眼中流淌着如出一辙的悲悯。先吃饭吧?男人试探着问。他的喉咙苦涩地哽住,但还是说了好。

 

晚餐是速食煎饺和便当。果然,不如广见哥的手艺呢,他边嘟囔抱怨边收起浸了油起皱的包装纸,而门田俯下身让狗舔舐掌心里的碎饼干。狗吃饱了就心满意足打起盹,而他们重新回到沙发前坐下,翘着脚。电视机里正播放一部粗制滥造的爱情片但他们看得心不在焉。配微波焦糖爆米花喝下生啤酒,泡沫堆成雪山,男人的脸颊和嘴唇都浮起红色,像茶杯里泡软煮熟的干花,双眼仍旧清澈明亮,使他忍不住想要流泪哭泣也想要抚摸那双眼睛。

 

结果两个人都没撑到电影结尾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靠在男人肩上的。他们就这样依偎着,直到清晨的天空泛出花岗岩颜色,然后门田在手机闹铃声中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烧开水磨咖啡豆,顺手为他烤两片吐司,再煮一只半熟的鸡蛋。早安,广见哥。他打着哈欠说。他落在墙上的影子轻轻亲吻了男人的脸颊。

 

**

他再次站在狗面前时已经是离开公寓几周后。狗还能依稀辨认得了锁匙转动的咔哒声,想小跑过来却歪着身体朝墙角栽倒下去,因为长期断食和脱水而虚弱不堪,枯槁得像一卷干草。房间早已停水断电,青绿色霉菌蜿蜒爬上冰箱里的蛋壳和调料瓶。他翻出最后一盒没过期的牛奶倒进狗食盆里,然后蹲下来看狗。她饿得快死了也顾不得奶是冷的,龇牙咧嘴地吞咽着。别再等了,我不会再回来了。你走吧。他对狗说话时突然想起她的另一位主人。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呼唤那个名字,仿佛一只精疲力竭但无巢可归的海鸥。

 

狗循声抬起头,雨水从他眼中坠向她的碗沿她的脚爪她的睫毛。一场咸涩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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